2014年3月2日
在充滿矛盾的夫妻關係裡面,堅硬的外表,傷害性的對話,冰冷的表情,逃避的眼神、咄咄逼人的態度下面,往往埋藏着難以啟齒的愛的渴求:“我需要你“, “其實我很寂寞”。“我很怕失去你”。我們不吝嗇於傷害對方,以為這樣做可以改變對方,使對方可以以符合自己要求的方式來愛自己,卻沒有勇氣為自己的脆弱和真正的渴求發出吶喊。結果,兩敗俱傷,各自寂寞地在自己的心牢里哀號。愛里充滿懼怕。
易易出世以後,我慢慢開始體會到,其實,我們並不是一生出來就缺乏勇氣的。
有一次,在我們從馬寶寶農場回家的路上,易易突然幹起大事來。由於我們在高速公路上行駛,便決定趕快回到家才幫他換尿片,小傢伙第一次在幹完大事後,面對這麼長時間的現實限制。在剛開始的時候,他還能夠在嬰兒汽車座椅上和我玩玩。十分鐘以後,他發現我們還是沒有幫他換尿片,便開始心急,呱呱地叫起來了。他覺得很不舒服。我只是在一旁耐心地說“BB唔舒服,返屋企,換片片”。但是不管用。
20分鐘以後,他開始很生氣地看着在一旁幫不了他的忙的我,哭得很兇,在汽車座椅上扭來扭去,前踢後翻。由於路面堵車,還要好一段時間才到家,我們最後還是決定找一個地方停車幫他換尿片。
換了尿片,輕輕地抱了抱他,他便不哭了。但是,當我們很快地重新把他放在嬰兒汽車座椅上的時候,他卻哭得更急、更大聲,在座椅上拼命掙扎着。這個時候,只好放棄交通安全,把他抱在懷裡。
我一抱起他,他的哭聲突然變得很淒涼、很傷心。原來媽媽剛才在他換完尿片以後,抱他的時間太短了。我把他的感受反應給他聽。很快地,他便停止了哭聲,很安靜地把他整個頭伏在我的肩膀上,享受媽媽的擁抱。他已經“忘記”了那個沒有及時幫助他換尿片的媽媽。
回到家里,洗完澡,易易和平時一樣,陪我們吃晚飯。和平時一樣,他專心地看着我,甜甜地對着我笑。
他已經“忘記”了那個在他哭得不能自控、停不了時,沒有即時抱他的媽媽。
第二天早上,他依然以最燦爛的笑容向我請安。昨天的事情,他全都“忘記”了。
其實,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是一個無助的嬰兒。我們本來就生而脆弱,需要愛的滋潤才能夠心靈健康地成長。
一個小孩子在大人面前好無保留地表露他的需要,是要冒很大的險的。他只有有限的方法和有限的詞彙表達自己。慢慢地,他可能會發現,他的需要被人標簽為“唔乖”,“扭計”,“吸引人注意力”。他也可能會被父母奚落,恥笑他怎麼做不到這個、那個,和誰誰誰相比,差得多了,沒有誰誰誰乖,誰誰誰獨立、能幹。他也可能會在眾目睽睽下,被父母責罰。他更可能面對失去父母的寵愛的威脅。隨着歲月的流逝,在這些過程中,他慢慢地把表達自己的需要和被羞辱、責罰拉上關係;也學會了向施暴者(包括語言/心理暴力)學習如何向他人還以顏色;他更喪失了勇氣面對自己原本的脆弱;他變本加厲地以我們認為的“唔乖”來掩飾他真正的情感需要。
如果愛里沒有懼怕,如果易易能夠維持這個天生的本能去表達自己,是因為他能夠無懼地去讓自己變得脆弱。
也因為當媽媽能夠正面回應他的時候,他在媽媽面前便能盡情表達他的不滿和傷心, 他也本能地很快就和媽媽重建關係。在潛意識里,他可能發現了媽媽不會被他摧毀,而媽媽也不會摧毀他。他和人的關係基本上是信賴、安全和合作的。
易易,媽媽可以立場很堅定,但是媽媽盡量不會奚落、嘲笑、批評、懲罰、責罵、威脅或 者侮辱你。媽媽只能夠做到盡量,因為人的愛總有虧欠。
媽媽會盡量以我不完備的愛幫你保存這份勇氣。去愛,就是要讓自己變得脆弱。而你的脆弱會成為你在人際關係中的剛強和一生的祝福。你不會摧毀人,也沒有人能夠摧毀你。愛里沒有懼怕
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