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5月31日星期二

恩人

2011524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這個星期,個人成長工作坊的功課是請我們的恩人吃飯。陳廷三教授鼓勵我們把感恩的話,向我們的恩人一五一十地說清楚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 正如有病的人才需要看醫生,恩人,在我的字典里,是在我生命中困難的時候,主動向我伸出援手的人。誰是我的恩人呢?

              中學七年級,在寄宿學校的游泳池發生意外。 在千鈞一髮的時候,救生員竟然不知所終, 害得我險些死掉, 還在威爾斯親王醫院的深切治療病房住了一個星期。幸好有一位男生經過,把我這條已在水底翻了肚子的死魚撈了起來。他是名符其實的救命恩人。哇!英雄救美。不得了!不得了!

              出了院,回到學校,我大概是得了創傷後壓力症後群,情緒不斷起伏不平,需要住在學校的醫護室,由住校護士看守。那位平時看上去很兇的護士姐姐, 竟然和我分享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女兒, 和死亡插身而過的一個故事 。她的故事成為了我生命低潮中的轉捩點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 某一年的農曆年三十晚,我還在加班,我當時的工作環境很困難。我的一位善良的同事大概在晚上七點,來我的房間,叫我先回家,說她會和她的秘書辦妥剩餘的工作。我感動得哭了出來。 她給我一個擁抱,安慰我說:“不要哭,你所經歷的,我也經歷過。” 這是我聽過的最簡單卻帶有萬分安慰的話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 第一次考慮在教會團契侍奉時,是我同事又是我團友的好朋友,義不容辭地對我說:“如果你明年做組長的話,我就做副組長來支持你。”那是我侍奉得最開心的一年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我和老公(當時的男朋友)當年差點分手的時候,我的那位印度籍同事(當然是印度教徒)和我說:“他是神的愛子  ……”我當時呆了。她的話,在短短幾秒內,把我那剛硬了一個月的心融化,變得溫柔。聖靈竟然藉着一位印度教徒和我說話。

            三年前,我決定要完完整整地從新認識自己,思考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召命。謝謝我的career coach,在我生命里十分重要的四個月里,與我同行。不然的話,我不會有今天。


             結婚前,我得了婚前恐懼症。一位傳道人約了我,他的靜默和溫柔,我不會忘記。還有那位約我去香港公園祈禱的大學同學,她和她當年的未婚夫也是我的恩人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當然還有整天都嚷著“我不入地獄,誰入地獄”的老公,從十八層地獄中打救了我,我終於嫁得出啦!看來這個人對我真的是恩重如山。果然是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。
             
            還有還有…… 很多恩人。到底請誰吃飯好呢?我想了很久。我決定請我最好的朋友吃飯。老公問我為甚麼不請他吃飯? 我說:“我也考慮過請你吃飯,但是我已經整天都煮飯給你吃了。這位朋友,我把她對我的恩看得太理所當然了。”

這位好朋友,是和我一起見證了我生命里眾多重要時刻的恩人。沒有她,我和老公也未必結得了婚。老公在新加坡的浪漫求婚,也多虧有她。感恩的話,就留著我當面和她說,不方便在這裡透露了。

說起求婚,由於當年老公在聖濤沙的指引十分“大概”,瞞著我做我未婚夫接頭人的好朋友們和我在聖濤沙迷了路。我突然被一隻神出鬼沒的美麗孔雀吸引,跟著它走走走,盯著它拍照。它竟然在老公預先安排好的求婚地點停步,然後消失。這隻是救命孔雀。

數完我的大恩人後,我突然發現我的恩人大多數是基督徒。就算不是基督徒,那些經歷也令我更認識上帝。

原來我最大得恩人是上帝。在我三十多年的生命里,一直對我不離不棄的上帝。祂的恩典一直與我同在,實實在在的。

2011年5月23日星期一

舊相本(2)


2011522

兩母女繼續東拉西扯。

哎唷
母親:“哎唷,原來我十年前的眼皮上已經有了這一塊老人斑。”
女兒:“開心死了嗎?”
母親:“哈哈,開心。” 母親像一個孩子發現了新事物般的興奮。
母親一直為了相片中的那塊斑斑耿耿於懷。去年回上海,愛美的她終於上了美容院,以激光去掉那塊老人的標誌。想不到上個星期卻又發現了另一塊不請自來的斑斑,霸氣地佔據了同一塊眼皮,傲慢地在一個更招搖的據點敲鑼打鼓。她連續嘆了三天氣。看到這張照片以後,她竟然不再歎氣了。
明天和未來固然有它們欺騙的把戲,昨天和過去也有另一套的把戲,把某些變換無常的無奈和失落,轉換成生命中的恆常、或是相對的恆常。既然是恆常,就得接受,連新的變換無常也得一併接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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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是母親的禮物
女兒:“我小時候很喜歡這兩件同款不同色的毛衣,下襬的圖案很漂亮。誰織的?”
母親:“湖水藍那件是外婆織的,粉紅色的那件是我照著織的。”
女兒:“妳有這麼好的手藝嗎?我怎麼一直不知道?”
母親:“很多事你都不知道。”
女兒:“這件大衣是在Theme買的。我記得挺貴的。”
母親:“是阿!”
女兒:“為甚麼那時候我們經濟情況不是很好還這麼闊氣?”
母親:“不想你在同學面前丟臉。”(我只是上一所很樸素的官校)
女兒:“這件大衣是在中三那年的新年買的。噢,這一條裙子是中四的聖誕舞會前買的。這一條是中五謝師宴前買的。”
母親:“全是我陪你買的!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全是母親買的禮物。直到現在,一個沒有收入的老人還是樂於買禮物給她的女兒。
今年從美國回香港以前,母親興奮地在紐約市中心的世紀二十一(不是地產鋪)前打長途電話給我:
母親:“我現在在世紀二十一,要買甚麼嗎?Abercrombie特賣場的T-shirt要嗎?”
女兒:“不要,Abercrombie特賣場離開世紀二十一有好一段路,你會迷路的。回來就好,甚麼也不要帶。千萬不要。我沒有任何需要。”女兒千叮萬囑。
結果,女兒又收了三份禮物,有Coach的新款包包,舒適鞋和髮夾。母親知道女兒現在不工作,甚麼也捨不得買,一定要為女兒買些甚麼,不買不安樂。女兒以前最喜歡的就是包包。
女兒收到新包包很開心。母親很滿足。

2011年5月19日星期四

舊相本(1)


2011519
昨天晚上,和媽媽一起翻了一個多小時的舊相本,東拉西扯。

生生死死
媽媽:“甲某某結了婚沒有?生了孩子沒有?”
女兒:“沒有。”
媽媽:“為甚麼?“
女兒: “不知道。”
媽媽:“在某某地方工作的乙某某生了孩子沒有?”
女兒:“生了。”
媽媽:“幾個?”
女兒:“兩個。”
媽媽:“丙某某是不是仍舊住在某某地方?”
女兒:“搬了。生了孩子搬了。”
媽媽:“丁某某現在怎樣?”
女兒:“和我們絕交了。”
媽媽對我朋友的一切瞭如指掌。我們繼續翻相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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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兒:“那個眼睛里生了腫瘤的阿姨死了沒有?”
媽媽:“做完手術好了。”
女兒:“那個生癌的阿姨死了沒有?”
媽媽:“死了。”
女兒:“那個去年動了手術的阿姨現況如何?”
媽媽:“暫時好了,但是還是想不穿,拼命在掙錢。”
女兒:“怎麼隨時要死的人還是這個樣子?”
媽媽:“唉!沒意思。”
看著照片里,不同階段的自己和媽媽,我看到了一個明顯的分別。我還是在一個生命旺盛、可以生產的年紀。母親和她的朋友們已隨著宇宙不變的定律,漸漸邁向我年輕時覺得是遙不可及、現在卻轉眼就到眼前的事實。照片把我們過去的歲月壓縮得像昨天,而明天依然在玩它欺騙的把戲,使我以為自己還有無限的時間。但是這個把戲已露出了破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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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意思
女兒:“這個大叔是誰?還在嗎?”
媽媽:“忘記是誰了。不知道他死了沒有。扔了吧!”
女兒:“沒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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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:“這是你外公。”
女兒:“我知道。但是從來沒有見過,沒有感情。”
(我快速翻去下一頁)
女兒:“你未來的孫女孫子還有可能會看看你的照片。你的曾孫可能看也不看。”
媽媽:“沒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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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:“這是誰?”
女兒:“忘了。搞不清是大學師姐,還是教會朋友,還是參加甚麼活動認識的。這些照片我現在看也不看。”
媽媽:“這個又是誰?”
女兒:“不認識。可能是朋友的朋友。”
媽媽:“沒意思。拍這麼多幹嘛?”

小時候很難得才有機會照一張相,所以每一張都是精品,每一張我都百看不厭。
到了中學年代,相機變得普及,我便經常和我的朋友們外出拍照。中學三年級到大學畢業,是我照相的高峰期。這一股拍照的勁兒在數碼相機普及化以後,更進入巔峰狀態。不分場合、時間,有機會就拍拍拍,和阿豬阿狗阿貓都拍。這個階段拍的大部分照片我現在看也不想看。最近幾年,除了某些和家人的照片以外,我一張都沒有打印。連自己也沒有興趣看的照片,在我百年以後,恐怕也是被人燒了。沒意思。
我有一個衝動,把我所有的照片都從新整理一下(應該過萬張吧),把有代表性和意思的照片都抽出來,因為它們代表了我曾經走過的日子。其餘的,就一把火,痛痛快快地把它們燒了。那些倖存的照片,就放開一點,讓我的子孫去處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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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照相,不是攝影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十年前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學攝影。
我中了攝影毒。打從學攝影開始,我每一次拿起相機都是以攝影為前提。有一段時間,我的照片里只有風景和不認識的人和物。照片拍的好嗎?非也,只是滿足自己一下。照片里沒有自己、家人或朋友。不說,別人也不知道我真的去過那些地方。
這些照片,我現在也看也不看。
還是開始和我現在的老公拍拖以後,我的照片里又從新出現了人。我比較喜歡現在的照片。

2011年5月14日星期六

煮飯仔(2)

2011513


母親回港探望我,我花多了時間吃飯、買菜和煮飯。平時經常一天只吃兩頓飯的我,現在要吃三頓,也要更有規律地去煮飯和買菜,不能想吃才吃,想煮才煮 。其實整體時間並沒有增加太多,只是彈性少了,承諾和責任便相應地增加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前兩天我對母親說:“雖然我喜歡煮飯,但是當興趣變成責任時,我的熱誠便蒸發掉了。我不會有愛心每天煮飯給你吃,也不會有感動每天煮飯給老公吃。為甚麼你以前可以每天堅持煮飯給我吃呢?“
           母親說:“我只有愛心煮給你吃。我不會有愛心每天給你外婆煮飯,或是給老公煮飯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 前兩天和一位朋友吃飯,討論了這個問題。她說:“我也只會心甘情願每天煮飯給我的兒女吃。老公是托兒女的福,順帶有的吃的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 哈哈!她們的話消掉了我的內疚感。可能天下間只有兒女才有福氣每天享受父母親的廚藝。也只有父母親才會每天都樂意煮飯給自己的兒女吃。
          趁母親還在的時候,吃多一點,吃飽一點吧!到我自己做了母親的時候,才慢慢地還這筆債吧!

2011年5月8日星期日

讓母親說故事


201157日─母親節
我今年在中文大學讀了一個家長教育文憑,是一個自我成長的課程。過程中有很多和母親溝通的機會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發現原來有些話,母親是永遠說不完,也是歷久長新的,好像是我出世那一天發生的事情。事隔30多年,每一個細節依然感覺新鮮。
當我聽着電話筒的另一端傳來的越說越興奮和越年輕的聲音,我也和母親一起回到我們的過去,我看到了在襁褓中的自己,滿足的少婦。我對自己、母親、我的過去和未來也多了一份新的感受和認識。
回到課室里,當每一個做了母親的同學說起他們孩子出世的那一天的時候,都成了說故事的能手和完美的紀錄員。
原來,每一個母親的心理面,都有很多平時生活裡沒有機會說的話。最好的母親節禮物,可能是讓母親說故事,最好是一面看舊相本,一面和我們的過去(和未來,如果有小朋友)重遊我們生命的源頭,也讓我們生命的源頭和我們一起經歷我們的現在和未來。
P.s.
父親們也有他們的故事。可能是他們沒有親身懷孕的緣故,他們的故事沒有母親的故事貼身 :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