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5月31日星期四

另類人


2012531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老公從周庄出席他大學同學的婚禮回來,興奮地告訴我他在過去幾年中認識到最有趣的新朋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先說那位新郎歌,他是我老公在美國唸書時認識的。他和我們差不多年紀,前幾年已退修。退休後住深圳,生活簡單。每天只是做做運動,煮煮飯,偶然做一些諮詢工作,攢一些生活費 。我對老公說,他這麼優秀的學歷,這麼帥,這麼早便退休,生活會很沈悶嗎?他夠錢用嗎?
老公說,“他前年還從深圳騎自行車去西藏呢。怎麼悶? ”
“他這幾年還學得一手好古琴和二胡。”好酷啊,我心想。
“生活其實可以很簡單,一個人在大陸,一千幾百也夠用。每一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。有些人, 可能是很多人,都追求名利,卻不快樂。有些人很淡薄,卻很快樂。他的生活一點也不無聊,還很充實。”
結了婚以後,這對新人住周庄。幾百塊人民幣,租了一套幾百尺的房子。他們不是沒有財政條件,或是吝嗇,而是願意淡薄,回歸自然。我想,新娘大概也不簡單。
還有甚麼新朋友呢?原來全是好像新郎那樣的人。
老公似乎有所啓發,回港後,在臉書留言道: 上個週未去了一個在周庄的"原野"婚禮, 體會到一對新人對人生、對自然的看法, 回來後又聽到一個旅居世界各地的阿姐講關於Denver tango festival 的體會, 我更覺得我們都真的太著重金錢與權力 (或者是 Tango 花招), 我們大都忘記了愛-- 可能就是對身邊的人、對我們的大自然的一點關懷、一個有安全感的 embrace.... 可悲的都市人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老公還說,如果我們肯變賣香港一切,好好管理一下財政,應該也可以淡薄一生,消遙自在。
我對老公說:“我們也去周庄,不過等我念完我的心理學!”他看了我一眼,說“好”。他知道我只是說說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其實,我哪有這麼快看破一切。我很欣賞那些被生活的簡單所打動的人,我也常常被他們感動。我不是貪圖權利和金錢。但是,我還有太多的夢沒有發完。有一天,我說是如果有一天,你看見我在周庄,你應該知道我可能真的是⋯⋯⋯開竅了。

2012年5月24日星期四

敬業樂業


2012524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昨天回到家裡,我和老公說,“今天坐小巴回家的時候,遇到一位很好心的司機。”
“是不是那個蓬鬆卷髮的瘦馬騮啊?”
“你怎麼知道?”
“怎麼不知道?每一次上下車,都是一句句的慢慢來、小心、坐好⋯⋯”。
“那個瘦馬騮,聽過有人說他看上去神經不正常,因為他有時候自言自語的。但是我也覺得他很好啊!我今天上車時,從錢包裡掉了一些東西出來,應該是一個五元硬幣。他叫我慢慢找。我怕妨礙乘客,便說下車時再找。下車時,還是找不到。他突然在昏暗的車廂裡拿出一隻電筒,叫我慢慢找。我又隨便找了一會兒,還是沒結果,便說算了。他叫我明天在小巴總站問一下看看有沒有撿到甚麼。”
“這是真的敬業樂業,你看他對於他的工作多投入。”
“是的”。
撿不撿回那五元對我來講沒所謂,但是我被他的工作態度感動了。他是我在上學路上,唯一一個會等我完全座穩,才開車的。我家門口的那個小巴站,可是在全雲景道上最斜的一段路上。

2012年5月16日星期三

母親節,母親情意結


2012513
          “世上只有媽媽好,有媽的孩子像個寶”。每一年母親節翻開報紙,總是看見這個主題。去年是歌頌幾位艱苦養大身體有殘障的孩子的母親,今年是愛無界限,幾位領養孩子的母親的故事。 打開臉書,朋友們都掛起了母親節快樂的字句,和一張張看似親情洋溢的溫馨相片。我也湊熱鬧,招搖地列舉今晚親手下廚的母親節大餐照片,並自我吹噓一番。然而,我經常在想,母親節真的快樂嗎?那一張張看似快樂的照片會令某些做兒女的心情感到複雜、甚至難受嗎?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人越大,從自己認識的人當中,越發現父母子女的關係中,更多的可能是愛與恨的絞纏、爆發的恨意,被壓抑的愛意、不能表達的愛意,和很難解開的情意結。
有些傷痛是比較明顯的。有人自小被母親冷落,感到很憤怒。但是,她也很需要她的母親。她的雙眼一直釘在母親身上,去討好那不能滿足和被討好的母親。憤怒的背後是傷痛、無助和害怕,生怕再一次被拋棄。有人很想獨立,卻和媽媽有分割不了的關係, 為了得到媽媽的認同,犧牲自己,甚至終生不娶,因為每一個女朋友都被母親趕走了。即使不滿和憤怒,也沒有力量逆母親的意思。有人的母親很偏心。即使自己是最孝順的一個,母親所愛惜的總不是自己。為了得到母親的愛,那位孝子窮一生的精力去照顧母親,在眾多兄弟姊妹中,付出了最多的時間和金錢,但是母親在臨死前所記掛的還是她那位流浪在海外,對家庭沒有甚麼貢獻的大哥。他一生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愛。
有些傷痛很難明言,因為它們是包裝在母愛的犧牲底下,使人動彈不得,哭訴無門。著名心理學家Erich Fromm 在 “The Art of Loving”一書中講道,很多母親在孩子年幼的時候是一位充滿着愛的母親。但是,她們給孩子的只是牛奶,而非蜜糖。牛奶,是生命成長的基本需要。而蜜糖,則是生命快樂成長和盡情發揮的要素。 隨著孩子的長大,只有少數的母親懂得放手和相信生命這個道理。她們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裡,一句句為了他們好,實際上是不捨得她們的長大和自由高飛。在所有人的眼中,這可以是一位愛孩子的母親。但是,她用了自己的方法去佔有孩子,滿足自己的不安,並非以孩子需要的方法去愛他們。我覺得這是一種令人窒息和消化不良的愛。她們沒有自己,也使孩子折翼。
有礙於中國文化傳統提倡孝道的關係,我們很難向別人說明白自己對於父母的不滿,和他們對自己造成的傷害。我們更不明白自己為甚麼一生都被一股無形的愛恨力量操控着,做不了自己,生命中不斷不斷地重複着相同的循環,不能自拔,甚至在無意識的狀況下把相同的不幸傳遞到下一代的身上。
我不是否認母愛的偉大,只是不想一面倒,畢竟,我們比我們所想像 和能夠理解得的 要複雜得多。這個世界沒有完備的父母,也沒有完備的子女。理想家庭是極少數,而我們每一個人都受父母的影響。但是,我們的自我意識可以幫助我們打破惡性循環。世界不會因此變得完備,但是,我們可以在這充滿瑕疵的世界中,重獲生命本身的自由,並活得更好。

2012年5月10日星期四

我的名字


2012510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活了30幾年,發現自己的名字可不少。茜琳、黛琳、阿莫、莫莫、Shelly, Shell, Little ShellHok, 莫律師……等等。這些名字隨著自己的成長和際遇而增添,又隨著時間而消逝,留下點點失落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時候叫茜琳。隨著父母的離異,我的官方名字和姓氏都改了。在我沒有選擇的情況下,從此我跟了母親的姓。雖然我的家人至今依然叫我做茜琳,但是原本的茜琳已經銷聲匿跡。就算是這個茜琳,在我母親這一輩的人都過了以後,也不會再有人這麼稱呼我了。就算有,名字背後的情感意義也會失去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中學同學會叫我做莫莫或者是阿莫。他們到現在也是這麼稱呼我,這是他們的專利,聽起來特別親切。而我也只想中學同學這麼稱呼我。疼我的老師會叫我做黛琳。想不到去年在中大唸家長教育時,也有一位教授稱呼我做黛琳,令我喜出望外,萬分感動。畢竟,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長輩這麼稱呼我了。我差點以為自己已失去了這個名字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大學同學會叫我做Shelly。比較熟的,會叫我做Shell或者是Little Shell。 當那些自以為和我熟的朋友叫我Little Shell時,我會瞪著他們白眼,並叫他們不要這麼稱呼我。 現在已變成老Shell 啦,想有人叫自己做Little Shell也覺得難為情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工作時,中國/香港客戶稱呼我做莫律師。雖然我一向不是很喜歡做律師,對於這個稱呼也沒有甚麼特別感覺,到現在轉行了以後,卻漸漸發現和感激這個我不珍重的稱呼在我生命中的貢獻。原來自己一直不合理地在貶低這個名字。莫律師這個名字隨著我的轉行,恐怕也會從此消失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老公在剛認識我的時候,便開始叫我做阿殻,說甚麼特別一點,不會和別人一樣。當然,他還給了我很多名字。只有他,才能夠這樣稱呼我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所有的名字都會有失卻的一天。每一個名字都包含着一個故事、身份、專利和情感記憶。是一份甜蜜、也是一份失落。或許,只有神所愛的,才是一個永恆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你叫甚麼名字?